北京治疗白癜风技术哪家好 http://www.znlvye.com/#太监#中国之有太监大概有二千年以上的历史,太监之消灭也有了近百年的时光,且今的老年人也只听过太监之名或从影视剧中见到扮饰的太监,真能见到太监的,除非他们有百岁以上的遐龄且能在京师和太监接触过(因为清代太监是不能出京城一步的),真的是凤毛麟角了。
很多历史学者说过,皇帝虽是天下的共主,但他并不能独个儿治理天下,还得需要一些人或集团代他共治,所以有东汉、唐季以及朱明三个朝代“与宦官共天下”的说法,这是很正确的。明代的宦祸大概是最厉害,其人数之众多、声势之浩大,远非汉、唐所能望其项背。据清代入关的第二位皇帝康熙说,明末皇宫内的内侍和宫女共有10万人之多,饮食不能遍给,时有饿死的事发生,所以号称英明的玄烨决定,把宫中的太监和宫女裁减为三千人。夫10万大军是个天文数字足可编成一支集团军而有余,太监和宫女各占其半,便是各占5万人,那还了得!其实连三千人之半的一千五百人也是了不得的数字,一个孤王寡人怎会受用得了?这话虽见于康熙的“圣谕”,其实他只是听明宫遗留下来的太监们瞎说,天下决无此理此事,不过其人数之众也是毋庸讳言的。
太监的名称很多,最古的叫做“寺人”,春秋时代便有了,后来叫“常侍”、“内侍”、“内臣”、“大王当”、“巨王当”、“阉人”,甚至于尊称为“九千岁”(那是小说家言),一般统称为“公公”,不知其取义。太监与一般男人不同之处,是他身体器官少了一件东西,这个东西是繁殖后代用的,说得文雅一些,叫做“去势”,“势”没有了,便无威风可逞。
太监去了势之后,由于生理上发生变化,身体也跟着发生变化,最明显的特征,是嘴唇旁不再会长出胡髭,说话则雌声雌气,类乎女人,性情会变为阴沉鸷刻,一味希望陷人于苦境,所以太监一直被人们目为反面人物,以为几乎不会有好人。这虽是事实,也不能全怪他们,倘使用弗洛伊德的性心理分析,便是人生之大欲不外饮食男女,而太监虽然饮食如恒人,但“男女”却没有了,眼看别人可以娶妻生嗣,自己却被剥夺净尽,岂不中心忿恨,因而造成报复心理,这是极合情理的。
施行阉割手术并不如阉鸡和阉猪那么便当,有一套决不向外人传授的特技,知道这些特技的只限于邻近京畿的几个县,便是纪晓岚的故乡河间和献县,那里有几家世袭传代的专门技师,备有各种工具及蚕室,专门为乡里幼童做这种手术。河间、献县之外,肃宁因是邻县而亦属此范围,历史上最大的巨王当明代魏忠贤便是肃宁人,这个极不知名的小县明清两代各出一位名人,一个明朝末代太监魏忠贤,另一个是清朝末科状元刘春霖。
上面说太监总被人目为反面人物,其实十步之内岂无芳草,太监也一定会有好人,且不说京剧《狸猫换太子》中的陈琳,明末那位吊死煤山的崇祯皇帝,陪他殉国的是太监王承恩;清末慈禧太后当国时有一位太监寇连才奋不顾身上书切谏朝廷种种弊政,忠义奋发、言有成理,终因违反清室太监不得干政的祖训惨遭立毙杖下。便是明代另一个巨王当刘瑾,种种劣迹,擢发难数,但在京剧《法门寺》中却是一个正面角色。再如魏忠贤这个太监,坏是坏得不能再坏了,可是也有一好处,便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他在乡里肃宁居住时,对于乡里邻人非常友善,而且以“上公”身分,不惜降贵纡尊愿意与当地一位乡绅结为儿女姻亲,吓得不过是一个七品的翰林魂飞天外,深觉齐大非偶,将来必有奇祸,只得远避他乡,不敢再履里门一步。魏忠贤倒并不为忤,还以不得和一位太史公结成亲家为憾。
河间诸县人有此特技,自然“死在手术台上”的事不会发生,但别的地方,尤其是南方,对于此种技术可说一无所知,所以南方人也不会到北京去当太监,只是太平天国起义奠都金陵,洪秀全当上天王,也要使用太监了,这是一件大惨剧,为太平天国革命蒙上一个绝大的污点,他要使用太监,两广人哪里懂得这种特技,只凭一些阉鸡阉猪的技师来做阉人的手术,据说“死在手术台上”的幼童达三千名之多,真是惨绝人寰。
按理说,以中国人口之众,在医学不发达时代,男子之中,必定有很多生来异人的,叫做“天阉”,用这种人来充当太监,岂不甚好,可说是“废物”利用,不过据我所看到的有关太监资料,仅仅于清代得到一人,此人的姓氏很僻,姓胥,忘其名及籍贯,很有学问,到了中年,自请入宫为太监,这位胥公公因为很有学问,为皇帝所赏识,做到“首领太监”的位子。胥公公虽然以太监进宫,仕途可称“速化”,但终究被人所瞧不起,士夫若是身患隐疾还要仕进,也宁可应试图个正途出身。清代末季,苏州有两位大学者且仕至高官的名人,都是有名的“天阉”,一位是状元宰相的翁同和,另一位是探花尚书的潘祖荫,他们对自己的隐疾并不隐讳,只是不屑和胥公公一样以太监进身。翁、潘两人并且都是帝师,皇帝要对他们称为师傅,敬礼备至,若身为太监,也可以教冲龄皇帝的满文和骑射,事实上也是皇帝的老师,却不能称为师傅,另有一种满语的称呼,叫做“谙达”,对谙达的礼仪便要较师傅大杀了。
太监在清代不能成为“阉祸”,大大较明代逊色,清初“祖制”规定太监最高品级不得逾四品,即是只能戴蓝色的顶戴,又规定太监除扈从外,不得出京,(请注意:开国皇帝的祖训,是“不得出京”,连“奉旨出京”也不行。)把太监定死了只好生活在禁城中,不许越雷池一步。慈禧太后的宠阉且立有热河辛酉政变大功的安得海,便是虽奉有慈禧的懿旨并非擅自出京,一到山东济南便遭山东巡抚丁宝祯捕获按“祖制”判处极刑。这是一面镜子,使后来几十年的太监们有了前车之鉴,不敢胡作非为,终爱新觉罗王朝,并没有“阉祸”。
明代的巨王当如王振、刘瑾、魏忠贤辈都爵为“上公”,俗称“九千岁”,见了皇子、国戚、大臣们倨傲上座,意气飞扬,除了皇帝以外,目中更无旁人。清代则刚刚相反,“祖训”规定:太监们不论品级多高,见了王公大臣,必须起立示敬,垂手伺候,不能失奴才的规矩,即使声名最噪的李莲英也不敢例外。
我藏有一本清醇亲王奕著的《航海吟草》。奕儇是道光皇帝的第七个儿子,他的长子便是继同治为帝的光绪帝载氵恬。按照惯例,皇帝的“本生父”须避嫌不能参与政事,可奕儇退处十年静极思动,加以当权的慈禧太后又是他福晋的亲姊姊,于是破例于甲申年初命他巡阅北洋海军,他在巡阅期间写下几十首诗,便名《航海吟草》,内多当时认为新奇的事物。
慈禧太后性多猜疑,不放心她的妹夫独自出巡,还派一个亲信监视他的行动,便是她最亲信的巨王当李莲英,不过名义上却不能称为副职,因为清代官制的正副观念和现代不同,副职地位和正职完全相埒,所以朝旨只说李莲英是随同醇亲王巡阅,即是侍候亲王巡阅的意思,所以在几十天乘舰航行中,权势熏天的李大总管只能垂手傍立伺候在奕的旁侧,连座位也没有他的份儿。这支受皇帝本生父检阅并受他啧啧称道的舰队,在同年不久的中法战役中竟毫无作用,只略胜于甲午中日战役之全军覆没而已。
稗官小说记述李莲英的多不胜举,其实此人胆小谨慎,有才不敢放肆,我不是为李莲英辩护,只是按照事实为他说几句公道话。李莲英的一生,除了小人贪财是其本色外,实在没有多大劣迹可言。当时一些清流士夫很有疏劾三凶的,三凶便是荣禄、李鸿章和李莲英,实则李鸿章因甲午战败成为替罪羊外,余两人都是影射慈禧太后本人的。
光绪不是慈禧的亲生儿子,加上家庭不和及想长远攘夺政权,慈禧不惜用种种手段虐待这个儿皇帝,饮食衣饰起居,连囚犯都不如,她把光绪身边的太监都撤走,易以自己的人,告诫他们对皇帝要加以非人的待遇。当时只有一个李莲英能时常去看望皇帝,给他一些自己用的被褥、内衣、鞋袜,君臣相顾,潸然泪下。光绪当然对“李谙达”十分感激,有朝一日,必当图报。这也是李莲英门槛奇精过人之处。试想光绪被幽禁瀛台时,年不逾四十,而慈禧太后则已过古稀,一旦去世,光绪当可取得政权,那时后党必然被诛罚殆尽,而李莲英又可以成为皇帝身边的大红人了。
党后的太监们如崔玉贵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光绪卅四年(1908)八月,光绪皇帝竟先一天死于慈禧太后弥留之际。这是二十世纪初在中国发生的最大世纪悬案,光绪皇帝究竟是病死还是死于非命,谁也不能知道,真是所谓“宫闱秘事”。
太监终究是小人,贪财爱货是小事一桩,不足为奇,李莲英历年所得不在少数,在北京置有巨邸一幢,金银珠宝堆积无数,当时不通外情,李莲英只晓得贮存财产于家里而不知道天津和上海已有租界,租界中设有各国的银行,不但可以存放款项,还可租用保管箱代为保管贵重物品;至于远在欧洲的瑞士银行,更非他所能梦想。所以庚子义和团事起,八国联军攻陷北京,洋军与拳民先后抢掠,变起仓卒,李莲英只身扈从西窜,其宅被洗劫一空。翌年《辛丑条约》缔成,李莲英回到北京,只剩废宅一幢,多年居积,一旦化为乌有,他的心境是可想而知的。
“回銮”之后,李莲英虽遭此大劫及慈禧获知他交通皇帝而疏远了他,但死虎余腥尚在,还有几年余生,他致力的还是积存财贿,力图规复旧观,然大限已至,要像旧时一样已不可能了。
传说太监是不与一般人同食的。然而一甲子之前,大致是上海沦为孤岛末期或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初,我接到一位至友的电招,说要在家里宴请一位贵宾,请我去作陪,我欣然领命,问贵宾是哪一位,他笑而不答。
我赴席迟到了一些,到达时主客已经入座,坐在首席的是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面白无须,衣冠整齐,主人领我对贵宾作了介绍,说是北方来沪的李先生,他的大名我早已忘了。
入坐之后,我谛听他们的谈话,当然以李先生为对象,但称呼不一,或竟称为“李公公”的,我才知道他是一位太监。
事后知道,李先生不但是个太监,而且是一位非常知名的宦官世家的太监,他是李莲英的胞侄,幼年“净身”,跟着伯父李莲英入宫,进宫的时候是在辛丑两宫回銮之后,小太监还不懂如何服侍主子,倒有读书的机会,在1901年至1908年之际,后几年还有可能见到慈禧太后与光绪皇帝,到了溥仪当上儿皇帝,他已正式成为能应承趋候的青年太监了。
后来溥仪被驱逐出宫,先居北府(醇亲王府邸)、迁居日本使馆,又居天津租界中原张彪巨邸的张园,最后窜往东北在长春称“齐帝”,李先生以家世关系,可说无役不从。
酒酣耳热,谈话便不甚有什么拘束,同席多是少年腹有史书的人,便争着向李先生问清宫及其伯父的事,李先生谈锋也颇健,一一回答满足他们的提问,那些回答都属于稗官野史记载过的,也不觉得有什么新鲜特殊的地方,我只是注意他的面貌和举止。李先生对于饮食也丝毫没有异人之处,只是他说话的声音,确是雌声雌气,不像男子的声音也不如女人的声音而已。我颇有些失望。
宴席将终,李先生忽然彬彬有礼地说一声告罪,起身如厕,设席的厅事便有一间浴室兼厕所,在主人指引下他去此室,我看机会来了,毫不迟疑地立刻跟着一同进去,不料李先生动作极快,一进门立刻将门锁插上,饷我以闭门之羹,令我想窥伺他们的秘密之举大为失败。
太监不与一般人同席,看来只是他们的旧惯,借以保持他们的隐私,时隔几十年,当然随着时光而改变。